【诚楼诚现代AU】所来径（三十）
今天我们先来共同回忆一首脍炙人口的小诗吧：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断章》卞之琳
33.
明诚当然清楚，这个案子虽然细敲起来疑点重重，但表面上还是一桩普通的入室抢劫案，而自己身上虽说担负了些要紧的工作，可也没重要到可以随便劳师动众的地步。如果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就要安排人手贴身保护，哪个单位也没这么多闲着没事干的人力可以浪费。当然，也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他去汇报的时候也顺道申请了些装备支持。
人算不如天算，明诚怎么也没想到申请的那些装备还没等入手就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CT检查的结果很好，器质性损害基本被排除，只是在医生的建议和明楼的高压下，明诚不得不又在医院多住了一晚。明诚以脖子上的痕迹太明显怕吓到大姐为由坚持不肯马上回家，于是余怒未消的明楼也不许他回紫藤花园，只让他在医院里再养一阵。
然而虽说这里条件不错，但再好也还是医院，对明诚这个洁癖人士来说没病没伤却成天要在医院里呆着从心理上就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所以，冒着再次触怒明楼的危险他第二天也还是毅然出院跑回了家。
梁仲春再次的不请自来并未让明诚太过惊讶，只是有些惊奇他居然主动来得这么快。
“怎么样？没啥事了吧？”客人一见他就关心起伤势来。
“嗯！没什么事了，你今天没去上班吗？”把人让进屋，明诚随口问道。
“嗯！这两天都在休假。”走到沙发旁落座，梁仲春把手里拎着的一瓶酒放到茶几上，问道：“有开瓶器吗？”
明诚点点头，转身去厨房拿工具，“还不到中午就开始喝，休假也不能过得这么糜乱吧？”嘴里虽在不满地念叨，但他还是自觉地翻出了两个高脚杯一起带了过来。
“呵呵！酒壮怂人胆嘛！我也就这点出息了！”梁仲春不让明诚动手，自己抓着瓶口接过开瓶器，一边开一边说道：“这还是你前年从法国给我带的，今儿拿到你这来喝正合适。”然而他只倒了一杯，倒完就自己拿着喝，完全不管旁边的人。
等放下杯子，对上明诚不解的目光，他咂咂嘴解释道：“我查过了，你这种伤短期内不能喝酒，说是会引发血管破裂、加重后遗症什么的......不过你也别馋，待会我要是喝不完，剩下的就都归给你了！”
明诚耸耸肩，淡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会来找你的吧？”梁仲春说道。
明诚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嗯！”
梁仲春把酒杯放到茶几上，转念又拿起来喝了一口，捏着酒杯转了又转，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比较好呢？”
明诚轻轻呼了口气，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时梁仲春从兜里掏出个U盘模样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还是先把这个给你吧？”
“这是什么？”明诚疑惑不解。
“什么都有，全是你想要的，我能弄到的就是这些了，也许不全，但光是洗钱那部分就足够让徐铁英剩下的日子都在牢里过了，当然，我也跑不了！”
明诚诧异地看着那个小东西，没有伸手去拿，而是面带疑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次回来跟我们演了这么久的戏不就是想要这些东西吗？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藏着掖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梁仲春敲了敲茶几，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容。
“为什么要给我？”明诚完全不明白梁仲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你没死啊！”梁仲春自嘲地挑挑眉头，又进一步解释道：“你要是不死，徐铁英的目的就没法达成......既然知道赢不了，那就干脆留点风度投子认输，免得最后要搞到挨个数子那么难看，我总觉得，比输更可悲的就是做个输不起的人！”
“他什么目的？这是他让你给我的？”明诚问道。
梁仲春摇摇头：“他还不肯认输，现在应该还想不到我这个过了河的卒子居然会反水，呵呵！可我清楚他是赢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赢，你知道，我跟他虽然是一条船上的，但目标并不完全一致，我不过是想求财，有些事不想沾，也沾不起！”
“我还是不太明白！”明诚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露了破绽？”梁仲春转而向明诚发问了。
明诚静静看着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梁仲春轻笑一声，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了他：“因为这个......这是我用普通打印机打出来的，没有我看的电子版清楚，但你作为当事人应该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吧？”
明诚狐疑地接了过来，刚一打开他就僵住了，这几天那么多的意外状况统统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张纸上印的东西给他的震撼大，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浑身的力气好像已被抽走，整个人无法动弹，只剩下捏着纸的手在神经质地轻轻颤抖着。
“不熟的人可能看不出，但我当时一眼就认出你们了，算算时间，也很吻合......”梁仲春解释说。
明诚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张河滨夜景照，正中间燃放的烟火璀璨美丽，应该是照片的焦点所在，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忘情地拥吻，从纸上看不清两人的长相，但明诚很清楚他们是谁——这是他和明楼，今年情人节在塞纳河边的情景。
明诚心里走马灯似的转过许多念头，好一会儿他才定下神来，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网上，一个论坛里。”梁仲春注视着他，进一步解释道：“其实之前跟你提过的，就是那个我看法国花边新闻的论坛，我当时没说明白的是，那是个法国论坛，当然，法语我不懂，那是个法国华人论坛，上面大部分内容都是中文发的。”
这话背后的内容其实很丰富，然而尚未从照片的震惊里完全回过神来的明诚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出弦外之音，还是沉默地坐着。
梁仲春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气都喝了，又倒了一杯，才叹口气继续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了，我就从头都说了吧！这两年，就是你在法国的时间里，我闲着时经常会去那个论坛上逛逛，也没什么特定目标，就是想知道那边都在发生些什么......”
终于开始反应过来的明诚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梁仲春被看得有些尴尬，僵着脸把视线投向别处缓缓说道：“这张照片是你8月去法国时我无意中在那个论坛上看到的，你能想象我当时认出你们的心情吗？呵呵！原来真不是于曼丽，也不是朱徽茵，更不是那些法国女人，居然是明楼！明楼！呵！”梁仲春苦笑着摇摇头。
这始料未及的状况委实让明诚不知所措，他双手紧握，好半天还是沉默不语。
梁仲春低叹一声道：“唉！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啊！”也许，这世上的美丽就是用来迷惑人心的吧！
“那后来呢？”深深吸了一口气，明诚终于出声了。
“后来？后来我就明白了一切，之前我一直以为，咱俩至少是朋友，我也没指望过别的，可是，原来从头到尾是我在自以为是，我不过是你利用算计的棋子罢了，我不知道，你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还是这次回来后才......”
明诚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梁仲春见状摆了摆手：“这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一样。像我这种人，为了出人头地跑去为虎作伥，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我以诚相待？再说我也没吃亏，后面可把你整得够呛！”
明诚不由得心中一惊，挺直了背问道：“你做什么了？”
“我把你卖了？我拿着照片去找徐铁英，还把你妈妈的情况也告诉了他，我们定了一个计划。”梁仲春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了，他拿起酒杯，一仰脖都喝了。
明诚的目光开始变冷，他靠到沙发背上，板着脸说道：“我妈妈？你的效率很高嘛！这么快就能找到一个杳无音讯快20年的人。”
梁仲春拿酒瓶的手在发颤，不小心滴了些酒在茶几上，他抽出纸巾擦干净后才答道：“你妈妈的事我不是临时查的，搬家那天，我们俩晚上睡在这，”他指了指沙发，“你说梦话让我听见了,”梁仲春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复述梦话的内容，“于是我就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世，当时想着......呵呵！没准你真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什么的。”梁仲春晃晃脑袋，嘲讽地笑了，接着道：“我说过，只要肯花钱，干什么都很容易，打听消息也一样。可是，可是我最初没想要弄成现在这样，我只想让你妈妈来给你讲个故事......我那时很愤怒，很想报复你，想看你崩溃痛苦。”
明诚静静听着，脑子里迅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很多问题就这么想明白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然后新的问题也产生了，他狠狠地瞪向梁仲春，问道：“是不是你们杀了她？为了让我相信这个故事？！”
梁仲春的表情有些扭曲，他闭上眼，长叹了口气，缓缓点了一下头，突然又激动地探身抓住了明诚的手试图为自己辩解：“可我一开始不是这么计划的，徐铁英他骗了我......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恶心一下，我知道，你对你妈妈没有多少信任，或者你跟明楼去做个亲子鉴定就什么都知道了，但万一你信了呢？我没指望这个故事能骗你们一辈子，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折磨你们一阵子，几天也行，我打算给她一笔钱让她继续失踪的。”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个漏洞百出的报复计划，明诚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不像是相信的样子，梁仲春有些绝望地收回了手，重重叹了口气。
“你给了多少钱让她来给我讲这个故事？”这其实是整个事件中最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了，但莫名的，此刻明诚首先关心的居然是这个，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在母亲心里究竟身价几何吧？
“没多少！”梁仲春没有给出具体数字，许是看出了明诚的心思不想让他过于难受，他又解释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很窘迫，毒瘾已经很深了，你知道，吸毒的人是很好控制的......”明诚的神色让他不忍心再详细说下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明诚忽然抓过酒瓶给自己也倒了杯，梁仲春想拦没拦住，“没事！我还不至于被口酒喝死！”明诚狠狠说道。
“你为什么不把照片直接公布出来？这样不是省事的多吗？”明诚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开始追问疑点。
“我有考虑过，但徐铁英说区区一张照片，证明力有限，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你们来，其他可以解释的理由也有的是，凭明家的本事压下这种花边新闻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能让人相信，你们撑死了不过是出柜，这种事搁现在也就是热闹一阵就过去了，哪里比得上同父兄弟乱伦这种千夫所指的事来得严重？”
明诚的笑容里有了些悲怆之意，喃喃道：“是啊！这事是很严重！”
很快，他又敛色问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仅仅为了报复我不用下这么大的功夫吧？而且为什么要杀我？我死了还怎么痛苦？”
“我说过，我跟徐铁英的目标并不完全一致，有些事，我也是在你妈妈死后才知道的......他警告我，人是我找回来的，就是共犯，事发了谁也跑不了，也可能是有这层关系在，他对我放心多了，就告诉了我一些事，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想利用这个事件来打法国那边合资公司的主意。”
明诚的目光开始变得凶狠：“哼！果然是为了这个，胃口太大了，就算他把明家的人全干掉了也未必能吞得下去，而且后果他担不起！”
“他应该是为别人办事，并不是自己想吞！”
“为谁？”明诚立刻高度警觉起来。
梁仲春摊摊手：“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他没告诉过我，应该来头不小吧，徐铁英想要的是现钱，那人能给他。”
“为了钱做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他是不是疯了？他现在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明诚实在难以理解。
“我告诉你的事情有些是徐铁英自己跟我说的，有些是我查到的，还有一些就是我的推测了。”梁仲春想了想，又道：“徐铁英最近几年在玩境外的OTC交易，前些年收益不错，这次有张单子赔大了，他不服输，还在往里面填资金想翻盘，结果雪球越滚越大，最要命的是，他填进去的不只是自己的钱，被他赔钱的那些人他根本惹不起，到结算日一清账，他不只是倾家荡产，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倘若这时候有人来找他，声称不但能帮他平仓还可以让他大赚一笔，条件就是想办法把合资公司弄到手，甚至，都不必完全控制，只要能制造出产权纠纷来都会给他相应的好处，你说他能不答应吗？”
明诚了然地点点头，问道：“那他具体想怎么干？”
“用这桩丑闻来威胁明楼，让他签一份代持协议，证明合资公司其实是代别人持有的。”
明诚冷笑一声：“哼！就凭这么个子虚乌有的故事他觉得真能成功？”
梁仲春点点头：“是！风险很大，可如果时机掌控得当，还是有相当的把握的，这个成功率足以让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铤而走险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把辛苦找来的证人杀了？”
梁仲春本想对“你们”这个叫法提出异议，想想又放弃了，解释道：“在这个计划里，死人的话比活人更可信，如果她活着出来嚷嚷这样的事情，翻出她的历史和现在，其他人会更倾向于相信她是为了讹钱才这么做的，而只有无法从中得利的死人的话才能最大限度地博取别人的信任。”
“所以我也必须得死？”
梁仲春肯定道：“是，一般情况下贸然抛出这种无凭无据的说法肯定没人相信，但如果有了两条人命做背书，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而且，一旦你成了灰，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明楼只要有疑虑就会被抓住软肋，毕竟血亲乱伦这个罪名有几个人能担得起？”
明诚双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明楼担不起，那样一个骄傲自持的人，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恶名呢？而且此事一出，明镜、明台都会被连累，明家的声誉全完了，他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然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何还让我妈跟我说那些？就不怕我听了后直接去做鉴定吗？”
梁仲春摇摇头：“那是个意外，没有人让她对你说那些......不过你当时也没信不是吗？她人一死你可能会动摇，但根据徐铁英派去盯你的人反馈的情况，他估计你短期内去做鉴定的可能性很低，毕竟，再坚强的人也不是时刻都有直面真相的勇气的。而以后......他没打算那你活那么久！”
明诚挑挑眉头：“哼！这老狐狸倒算得挺准！”
“其实，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你们真做了鉴定也不一定有用，他手里有你妈妈的遗书、还有生前讲述的录像，也可以请人来做出你和明楼更耸动的照片什么的......你人不在了，他尽可以反驳这份鉴定是伪造的，反正又不是要拿到法庭去打官司，也不会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鉴证推理，对于引导舆论来说，那种程度的东西拿来做证据绰绰有余。众口铄金，明楼敢放任外界去一一质证，把事情闹大吗？你我都清楚所谓舆论是怎么回事，作为围观的局外人，真相究竟如何其实根本不重要，人们只会倾向于去相信最能满足自己猎奇心理的解释。呵呵！以明家的家世条件，这世上一定有的是人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来为这个故事添砖加瓦！”说到这里，梁仲春停顿了一会，留神听者的反应，眼见明诚暂时没有再发问的打算，他又接着说道：“导弹在发射架上时最有威慑力，将丑闻公开只是用来威胁明楼的手段，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为了公之于众，能让当事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够了......而且你妈妈死了他或许不在意，但你死了明楼还能在短时间内保持冷静么？只要抓住这个心理时机，逼他妥协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明诚无言地默认了这个推断，良久，他才又问了一个问题：“可是用那么大的动静杀我留下的疑点也会很多吧？”
梁仲春注视着他，嘴角竟有了一丝笑意：“是！原本的计划要稳妥的多，那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吃饭，应该要给你下药的，虽然之前并不知道你的身手那么好，但为了制造出自杀的假象，就不能让你有太剧烈的反抗，以免留下痕迹。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下手......我原以为只要不是自己亲手做的就行了，没想到，后来连看人下手也做不到。”他转头看向阳台方向，指指远处对明诚说道：“这房子是我给你找的，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后来发现这个位置实在很不错，正对着我家书房，于是我就极力撮合成了这笔租约。那扇窗户后面有一架望远镜......”见到明诚惊诧地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其实只能看到客厅位置，我也没看过几回，更没看到什么......那晚，我始终也没法睡着，就去书房里呆着了，后来我看着那人爬进去，看着你们从卧室一路打到客厅......然后我就看不下去了，再以后的事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明诚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良久，问道：“你救了我，徐铁英没找你麻烦？”
“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不过也瞒不了几天了。”说着梁仲春又伸手点了点那个U盘，说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会继续想尽办法干掉你，不把这一切彻底结束是绝不能让他罢手的。里面的东西该怎么用你比我更清楚，好好收着吧！”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眼明诚，垂头说道：“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一开始真没想弄成这样......”
明诚没有看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飘忽：“老梁，你这两天进进出出要当心！”
“我懂！”心底里留着个无声的喟叹，梁仲春开门走了。
后记：
照片的脑洞来源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尽长夜》。
萌萌，我对你是真爱啊，为了给你加戏，我在小甜饼里愣是整出了人命案，还强行给你洗地，你应该把家藏大黄鱼分我一半！
计划是永远也赶不上变化滴！所以坏人的死间计划也不是那么靠谱，233333。
下一章完结，\(^o^)/
